第三章太原会战
第一节 雁北失守
一、破产的大同会战1937年8月下旬,日军攻占北平之居庸关及张家口。9月初,日军第5师团主力,由怀来向蔚县前进;第4野战兵团之一部及川原兵团、伪满靖安军由怀安(柴沟堡)向阳原前进;第4、第5两野战兵团主力,附伪蒙军一部,沿平绥路向晋北要塞天镇进攻;第5野战兵团之一部及伪蒙军由张北向晋绥边境进攻。
山西省四面环山,北依外长城及阴山之系,毗连察、绥,南以中条山及黄河邻接河南,东以太行山与河北平原相隔,西以吕梁山和黄河天险与陕西毗邻。山西地处高原,为华北屋脊,有高屋建瓴之势。历代用兵者,必先据山西,然后可以巩固河北。太原扼正太、同浦两路之交会点,位于汾河左岸,被山带河,古称重镇。忻口右托五台,左倚云中,地势险要,为太原北面之屏障。井陉、娘子关为太原东面之咽喉。当时正太、同浦两铁路均为窄轨,不能与其他铁路联运。山西境内山峦丛错,东太行、西吕梁、北恒山、南中条等四大山脉分布全境,层峰接云,关隘修阻,交通甚不便利。境内河流较大者,为汾河、桑干河、滹沱河、漳河、沁河和环绕西部和南部之黄河,均水流湍急,极少舟楫之利。山西煤、铁资源丰富。
由于山西特殊的地理位置,所以抗战爆发后必然成为敌我双方争夺的战略要点。
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在敌攻占居庸关及张家口时,即判断敌将分经平绥路及蔚县攻晋北,其时由察南撤下的汤恩伯部,率第17军高桂滋部正向蔚县、广灵集结,所属第13军则奉命开赴河北顺德(邢台)整理。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将晋绥军主力配置于平型关、灵邱、广灵、天镇、阳高等地区,一部控制于浑源、应县、大同附近。9月2日,蒋介石电示:“日驻屯军部,企图于星期内截断平绥、平汉两铁路之联络,待关东军到达而歼灭晋军,以截断我军由山西向北进出之路。”同时,蒋介石令驻藁城、石家庄一带之刘茂恩的第15军,开赴晋北作战。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当日军攻占南口和张家口后,阎锡山判断侵犯华北西线的日军将循平绥线进犯大同,战场可能局限于雁门关以北的雁北地区。他根据敌情判断,做了“会战大同”的准备。其方针为,诱敌进入大同以东聚乐堡地区已设国防工事地带,集结强大兵团于南翼的浑源、东井集间和北翼绥东的丰镇、兴和一线,发动钳击,并以骑兵集团向张家口挺进。蒋介石赞赏这个计划。从皖北调刘茂恩第15军两个师(武庭麟的第64师和刘自兼的第65师)入晋,接汤恩伯三个师阵地。
阎锡山为实行大同会战之计划,命从张家口退下来的李服膺第61军附一个山炮营于晋东北西弯堡、天镇、阳高地区占领既设阵地,拒止西进之敌,以掩护聚乐堡主阵地和南北翼主力军的集结。
命赵承绶、门炳岳两骑兵军为集团骑兵,位置于兴和东北地区;刘奉滨第73师位置于广灵、灵邱东边境,以警戒南北两翼军的活动,待机向张家口南北挺进。
命王靖国第19军及附属山炮团、野炮营及一个重炮连,于大同以东30里的聚乐堡南北线上,占领主抵抗阵地,吸引敌军于熊耳山和外长城间的南洋河盆地。
命杨澄源第34军于东井集、浑源间集结。该军与刘茂恩的第15军为南兵团,以第6集团军总司令杨爱源为雁门关指挥。
命傅作义第35军在绥东丰镇和大同以北得胜堡地区集结,为北兵团。预拟李服膺第61军在天镇,阳高予敌以层层打击后,北移于长城镇边堡附近,归入北兵团序列,以第7集团军总司令傅作义为指挥,在大同指挥北兵团和聚乐堡正面主抵抗阵地作战。南北兵团乘敌胶着于聚乐堡既设阵地前时,立即包围钳击。
从南口突围撤出的陈长捷第72师集结于雁北应县,增加于镇河新编独立第4旅,编成预备第1军,为大同会战的预备兵团,直辖于战区长官部。
雁门山以南仅以孙楚的第33军所辖孟宪吉独立第8旅位置于雁门关,章拯宇独立第3旅位置于龙泉关、平型关之间。
从察哈尔犯晋的日军,于9月上旬发动进攻。敌先以关东军东条纵队一个旅团和伪蒙军的两个骑兵师,沿平绥路西进,攻破李服膺在雁北所筑的从永嘉到天镇间的国防阵地。日军于9月9日冲到阳高城下,李不但未能收容所部,依据阳高预设的第二线阵地抵抗,竟弃城随溃军向大白登南逃。敌东条的纵队继续向大同西进,配属于王靖国第19军的段树华旅在聚乐堡前方,与敌激战两昼夜,损失约两个营。王靖国鉴于段旅受日军飞机、重炮的严重损伤,向阎锡山屡电告急,请求预备军推进,并电陈长捷师应援,还不断要求傅作义把集结在丰镇的第35军权行南移大同,给予直接支持。这样,所谓“大同会战”的基础,已被李服膺和王靖国搞的动摇了。
9月13日,日军混成独立第1旅团占领大同,晋绥军各部均向长城线转移。同时,日军坂垣师团主力突破广灵洗马店刘奉滨第73师防线,该师向平型关方向转进。此时在浑源北东井集地区集结的只有第34军梁鉴堂第203旅,该旅既受李服膺军南溃的影响,侧背又受广灵方面的威胁。正在雁门关内岭口行营指挥的阎锡山对当时情况惶恐不安。他仍着眼于雁北,拟转移主作战方面于浑源,以为应付。9月14日,第5师团占广灵,9月16日敌把杨澄源第34军、刘茂恩第15军牵制在浑源、东井地区后,又紧迫第73师,直捣灵邱。这时阎锡山才恍然警悟到,日军主力第5师团是循着坂垣一年前假借游历五台山勘察的路线而进攻平型关,以抄袭雁门山后方。阎感到“大同会战”计划已全盘皆输。
在这种形势下,阎决定放弃“大同会战”,立即尽撤雁北各军于雁门山以南,依靠恒山、雁门晋军将领左起:孙楚、赵承绶、楚溪春、杨爱源等在一起。关为侧背屏障,东向平型关方面,对侵入灵邱的敌第5师团主力进行会战。阎当时对兵力部署作了如下调整:
初到浑源的刘茂恩第15军南向恒山撤退,于恒山口左右和砂河间集结,保持主力于恒山南,准备机动。
杨澄源第34军由东井集经应县退入茹越口,守备雁门关与恒山间的茹越口两侧,与第15军取得联络。
预备第2军控制于繁峙。
王靖国第19军由聚乐堡向雁门关撤退,增加方克猷独立第2旅和姜玉贞第196旅,守备雁门关线,保持重点于雁门关方面。
集结在绥东丰镇的第35军,向宁武、阳方口转进。
赵承绶骑兵军南退于朔县地区,警戒雁门、宁武西翼。
门炳岳骑兵军和马占山的东北挺进军向丰镇、平地泉西撤,共同警戒绥东。
第35军后方在绥宪兵和征训的国民兵,离开绥远省会,经绥南清水河,循黄河转赴晋西北保德县待命。
二、李服膺被诛李服膺第61军在天镇阳高失守后,随第34军南奔,到达繁峙东沙河附近。
雁北失守,日军可沿同蒲铁路居高临下直冲太原,阎锡山的守土抗战也泡了汤。他着实慌了手脚。
晋军在雁北一败涂地,山西人心惶惶,阎锡山一筹莫展。这时,一老者向阎锡山直言:
要稳定山西军心、民心,保卫山西,非得执行军法不可。此人便是第二战区军法执行总监张培梅。
张培梅,字鹤峰,山西崞县人。清末秀才,饱读经书。后入山西陆军学堂、保定陆军速成学堂。1907年加入同盟会,在山西新军中由基层队官因功升至山西督军署参谋长。他参加了山西辛亥革命,其学识、军事指挥能力远在阎锡山之上,但张性格豁达直率,远不如阎锡山阴险深沉,加上张不会逢迎阿谀,故其职位一直在阎之下,但在晋军中威信很高。抗战开始后,任命其为第二战区军法执行总监。
张培梅认为,雁北之失,非工事不坚、兵器不利,而在于军队斗志不扬,特别是主要指挥人员怯阵怕死。他主张要严惩雁北失守的主要责任者李服膺。
李服膺雁北失守,阎锡山难辞其咎。他提出“守土抗战”,战火在察哈尔燃起时,他援察慢慢腾腾,的确有点隔岸观火的味道。现在晋土已失,他怎样向山西人交代,特别是晋军在雁北的失败,使晋绥军在全国人面前丢尽了脸,他要找一个替罪羊推卸责任,事已如此,也只能牺牲一人保全自己,乃至整个晋军。他深知张培梅宁折不弯的耿介的性格,拒绝他的建议,等于侮辱他,更何况李服膺也是张的崞县同乡,为了山西抗战,张确实要大义灭亲。他同意了张的建议。
李服膺,字慕颜,山西崞县人,保定军校第五期毕业生,在晋军中由排、连长升至第61军军长。在晋军中与张荫梧、楚溪春、李生达、傅作义等曾结拜为兄弟,号称阎锡山的“十三太保”,李被誉为大哥。为了寻找靠山,他又认山西省主席赵戴文为干爹。又以保定军校同窗的关系,与南京的唐生智等拉上关系,又与何应钦等关系密切。因而晋军中对他早有微词,说其长于“外交”,短于军事。他经常奔走于太原,进行私人活动,很少驻在防地,对所属中级以下官佐大半不相识。他用人,一贯抓牌子,陆大、保定军校毕业者优先,拉同乡、旧部关系。练兵重表面,搞花架子,作战、施工重私情分配任务。
李服膺在雁北修筑工事中,从太原领来很少一点试制材料,钢筋、洋灰(水泥)不足计划请准的百分之一,土石工具更是寥寥无几,民工工资、兵工津贴被层层克扣,用来在全国各大商埠做买卖,所修国防工事的质量就可想而知了。
雁北失守后,李服膺自知形势对其不利,曾给南京的唐生智及军委会军法总监部的人去电,要求南京派人来了解雁北失守的实况。唐生智等去电给阎锡山,要李服膺亲去南京报告雁北战斗经过。聪明反被聪明误,李服膺的做法适得其反,阎锡山最恨的是背着他与南京方面的人勾结,何况李服膺如去南京,雁北失守的事昭然若揭,对阎也不利,李的四处活动反而促使阎尽快地处死他。
当阎锡山电召李服膺回太原时,李左右的人对他说,阎对天镇的实际情况不明了,难免以讹传讹,有所指责。目前平型关战局危急,全局很快有变化,不如再拖延几天回太原较为妥当。但李较为自信,认为有南京的人撑腰,阎不会对他怎么样,遂毅然去太原。
李服膺到太原后,求见阎锡山,阎让他回去先休息,李在私宅住下。当夜11时左右,阎来电话说要他去开会。李即起床到阎的“都督署”。一下汽车,蓦地见阎的大堂上设有公案,两旁宪兵警备,气象森严,李不禁大吃一惊,边走边说:“这是干啥?”陪审官谢濂、傅存怀随即上前说:“总司令一会儿就出来要和你谈,你且在此等等吧。”
未几,阎锡山从厅内走出,站在大堂中央,手持着公案说:“慕颜(李服膺的字),我从学生培植你到了军长,今天什么也不必说啦。关于你的家庭和孩子们,我完全负责,放心吧。
你有什么话,可和竹溪(谢濂的字)他们谈。”说毕,离席而去。
李服膺听了阎锡山的话,眼睛瞪着阎的背影刚想申辩,谢濂插口说:“慕颜,不要提那些事了。你还有什么家事,可以告诉我。”
李服膺气愤地把帽子往地上一摔,骂道:“那还说球哩。”
随即由如狼似虎的宪兵拖到车上。李服膺在车上还直嚷嚷说:“为啥这样糊里糊涂地杀人,使我死得不明不白。”
李服膺被枪决前,阎锡山对其特别“优待”,他身穿中将军服,地上铺着红地毯。李服膺被枪决前口中高呼:“不讲理的阎锡山万岁!”
对阎锡山无所谓讲理不讲理的问题,有权就是有理。但李服膺咎由自取,死有应得。这一举措对闻风而逃的晋军确实起到了震慑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