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桂南战役
一、南宁告急1939年11月15日清晨，华南沿海的钦县、防城、合浦、小董、灵山等地的军事设施，突然遭到日本航空母舰上起飞的轰炸机的猛烈的轰炸；紧接着，在舰艇炮火的掩护下，日军先头部队及川支队的第九旅团，在及川源七郎少将的率领下，冒着海岸炮火，于11月15日8时10分，首先登陆。紧接着，日军先头部队第五师团、第八师团、盐田兵团、中村支队均在钦县的企河、蚁虫山、梨头嘴、横山等地强行登陆，并与第四战区所属第46军新19师发生激战。之后，第五师团突破中国的防线，兵分三路，向北突进，17日，南宁前线告急。
广州沦陷，中国在华南的国际交通线被切断，此后，广西南宁至越南，仍可以为国际交通线，因此，日军在广西钦州湾登陆，向南宁前进。
日军进犯桂南广西的部队抵挡不住日军凌厉的攻势，桂林行营主任白崇禧向蒋介石建议，应迅及将远在1000公里外的机械化部队第5军从南岳衡山调赴桂南战场，务于12月5日前集结完毕。
11月19日，第5军军长杜聿明即令200师为先头，从衡阳上火车，日夜兼程赶到桂林；之后换乘卡车赶往南宁。
入夜，衡山北侧的山林中。第200师师长戴安澜在师部的帐篷中，手提马灯仔细研究地图，对他身边的第600团团长邵一之说：“你团作为全师的先头部队，务于三日内赶到南宁，占领阵地后，掩护全师逐次转进。党国的安危，全系在你肩上了。”
“师长，我追随你征战有年，淞沪、台儿庄、武汉等会战都参加过，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戴安澜语重心长地说：“这次不同以往啊，日军要切断我国际交通线，而且是志在必得。”
邵一之严肃地说：“我明白，师长。”
戴安澜说：“杜军长临时凑集装甲兵团、骑兵团和辎重营的载重车几十辆，供你团使用，等你们到达后，汽车再回来接师主力，估计全军要在12月3日前后到达。因此，你的任务很艰巨，不论如何要坚持到主力到达。”
“师长，我保证坚决完成任务，不成功，则成仁。”
邵一之是黄埔六期的学生，戴安澜是他的三期学兄，虽说是上下级关系，他却是戴安澜最信得过的兄弟，戴安澜赏识他作战勇敢，统御有方，关键时刻，总是把他放在最前面。
11月23日，第600团士兵与日军第21旅团士兵几乎同时到达南宁以北二、三塘。邵一之用望远镜往远处一看，暗吃一惊，遍野都是日军士兵，一片片的钢盔在闪亮。
在一片硝烟的阵地上，邵一之操着浓郁的湖南话严峻地命令：“师主力未到达之前，任何人不得后退一步，子弹打完了，就是用牙咬也得咬下日本人一条腿来!”
殊死的战斗竟达两天半，第600团的战士，经过长途跋涉，顾不上体力疲劳和给养不足，空腹作战，杀声震天，气势如虹，终使日军攻势顿挫，但团长邵一之血洒沙场。
然而，就是这用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换来的宝贵的两天半的时间里，第200师主力逐次赶到前线集中。戴安澜眼含泪水，看着邵一之的尸体，说：“全师全体官兵一定替你报仇！”
第600团的士兵将团长埋葬后，转移到高峰隘一带阵地，修筑工事，防止敌人北进。该师第598团乘汽车刚赶到八塘，便与日军步兵第21联队第3大队大队长森本宅二中佐率领的第三大队和日军骑兵第五联队展开激战。
11月24日，广西省会南宁被日军占领。
第4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在戴安澜的指挥下，苦战经旬，等待军主力的到来；此时，新22师师长邱清泉，荣誉第1师长郑洞国，先后率领其部到达迁江附近。
桂林行营主任白崇禧冒着敌机的轰炸，驱车来到迁江指挥部，与杜聿明讨论部署。他们一致认为，目前的形势只易固守昆仑关，等主力军集结后，一举反攻。
12月3日，因防守高峰隘方面的135师迭遭敌机狂轰滥炸，损失惨重，该师师长苏祖馨下落不明，师主力只剩数百人，阵地被日军攻破，高峰隘失守。4日，南宁以北约50公里的战略要地昆仑关失守，一下子打乱国民党军的进攻计划。日军兵力不足，转取守势。
12月16日晚22时许，满天星斗，一弯上弦之月出没在薄云之中。四野远山静悄悄的，看不出一丝大战前的紧张迹象。
谭蓬村，第5军指挥部内，军长杜聿明在召集团以上军官会议，指示作战机宜。在马灯的光亮之中，杜聿明与下属神情严肃。
杜聿明俯向桌前的敌我态势图，指着地图说；“我军以收复南宁为目的，决定于18日拂晓开始攻击；以一部迂回八塘敌阵地之右侧翼攻略八塘、昆仑关后，先以一部，向二塘追击，主力于五塘、横岭、谭蓬村一线，整理部队，再继续向南宁攻击前进。”
12月17日2时，荣誉1师右翼第2团，左翼第3团乘着黑夜向前推进，分别运动到老毛岭及441高地附近和600高地附近。荣誉1师师长郑洞国将师指挥部由长塘迁到长塘南端的前沿掩蔽所。作战参谋报告郑洞国：“2团、3团均进入指定位置。”郑洞国很满意，走到了望口，看着昆仑关方向，问指挥所里的人：“你们谁知道昆仑关的历史吗?我们要这里打一场著名的大战，要扬国威于桂南，不知道昆仑关的历史，可不应该啊。”
他说：“昆仑关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战场。宋代称云南、广西一带为南蛮之区。有个南蛮的酋长叫侬志高，就是壮族的一个领袖，势力很大，在皇祐年间起兵反宋，连克12郡，攻陷邕州，就是今天的南宁，建立南天国，自立为‘仁惠皇帝’，后沿邕江而下，围攻广州达五六十天，未克又回到邕州。宋朝仁宗皇帝派大将狄青出兵讨伐；狄青在昆仑关大败叛军，侬志高的逃往云南，不知所终。所以，昆仑关就成了著名的战场。我们将在昆仑关进行的这场大战，也应记载下来，让后人们记住是我们用血肉之躯，筑成了今天的昆仑关，使它永远屹立于祖国南大门。”
凌晨2时整，两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荣1师开始了对昆仑关的局部夜袭，成排的曳光弹交织在一起，伴随着爆炸声，山川和大地都在猛烈地颤抖。3团和2团的士兵们，在2团长汪波和3团长郑庭笈的指挥下，以轻重机枪和手榴弹开道，迅速地冲向高地。日军在突然打击之下乱了阵脚。右翼第2团首先攻占了441高地和老毛岭，接着第3团也攻占了600高地，速度之快令守军防不胜防。
日军今村均师团长得知阵地遭中国军队突袭后，立即决定围歼，于是急派军21联队长三木吉之助大佐率领联队火速赶往突出在东北方的昆仑关。该联队分乘31辆汽车从南宁出发，车队腾起的尘埃像一条滚滚向前的巨蟒，沿邕宾公路向北急进，不到两小时就到达离昆仑关最近的九塘。战前举行军事会议，白崇禧（左）与蔡廷锴（中）与张发奎（右）走出会场坚守昆仑关的日军在山炮、迫击炮、重机枪的掩护下开始反扑。
荣1师第3团组织了密集的火力网，拦住了日军田村中队的反扑。激战到拂晓4时，第5军的一线部队在战车和炮兵的协助下，对昆仑关正面之敌猛烈攻击。上午10时许，驻守九塘的日军几十门山炮、野战炮不断轰击600高地，步兵乘机向失守的高地再次反扑，高地上一片火海。
师长郑洞国举着望远镜，观察着阵地的变化，他命令：左翼队迅速压迫敌于昆仑关，以重炮压制九塘的敌炮兵阵地。不一会儿，在恩垅司、马岭圩占领阵地的炮兵队的重炮，开始对昆仑关东西高地进行射击，弹着点相当准确，荣1师的士兵见敌炮兵哑巴了，都欢呼起来。
10时40分，荣1师右翼第2团攻占罗塘南端高地及60东方高地，并向昆仑关方向逼进。另以一部攻击界首附近残敌。11时许，大部分日军抵挡不住了，纷纷向九塘退却，但是公路东侧、界首西北及600高地南侧等高地的残敌仍坚守顽抗，下午2时，荣一师左翼队进展至枯桃岭、同平一线。此时，天空响起轰轰的马达声，日机10余架临空，协助其日军步炮兵向罗塘南侧高地、60东方高地、600高地猛烈袭击。我军3辆协同步兵进攻的战车，当即被击中一辆，正在车内指挥的战车连连长牺牲。荣1师有点底气不足，不少日军已冲上阵地，展开了激烈的短兵相接战。傍晚，右翼队到达金龙山429高地、上廖、罗塘、荔枝一线，左翼队第3团到达枯桃岭、同平、佛子岭一线。补充团团长王文第奉命接替了郑庭笈第3团的600高地。预备队第一团在团长吴啸亚的带领下，在仙女山、老毛岭、大坟岭、大球岭一线占领阵地。
在日军顽强的阻击下，荣1师攻势受挫，停顿下来。郑洞国总结了进攻不顺手的原因，以为攻击正面过宽、兵力薄弱，以致无力确保既得战果。
与此同时，邱清泉的新22师分两个纵队，于17日晚利用天黑由黄盛岭、茅岭之线向南推进。由于进展顺利，军长杜聿明复令该师向五塘、六塘以北地区前进，切断敌之退路，以协助荣一师歼灭昆仑关、九塘、八塘之敌。该师左翼队在第66团团长刘俊生带领下占领韦村，与敌人警戒部队交火，激战到20时40分将敌击退，并继续追击。第66团占领六塘，刘团长立即命令构筑工事，同时派人将公路、桥梁及通信联络彻底破坏。
杜聿明综合了各方面的报告，判断八塘附近之敌主力似已逐次增加至昆仑关附近，以图死守，便作出决定：
1441高地、枯桃岭各要点，于19日拂晓继续对当面之敌攻击，并以一部切断昆仑关之敌后方的交通。
2200师，推进到大球岭、庙背岭、马鞍山亘高田圩北侧高地一线，及恭喜岭、高大岭各要点，准备支援荣一师的战斗。
12月19日拂晓，荣1师师长郑洞国下达死命令，不论倒下多少人，也要攻占653高地，并完成对老毛岭441高地的守御任务。
653高地雄峙于昆仑关东北，控制该高地就可以控制昆仑关整个战场，是两军必争之要地。日军42联队松本部队小川支队率200多人在高地上构筑了坚固的工事和密围铁丝网进行固守。联队长松本对守军也下了死命令，战死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粒子弹，也不能撤退，以待大部队反攻。653高地的日军居高临下，用重轻机枪扫射；600高地上的荣1师3团被打得抬不起头。3团一营长黄闻生接到拿下653高地的命令后，派一连从正面攻击，未能攻上；继以组织18挺机枪掩护步杜聿明（左1）、徐庭瑶（左2）等在昆仑关前线兵两个连迂回分击敌之两侧，亦受到敌人凶猛的侧击。经过数次突击，终因敌火力稠密，士兵们均被压在阵前不得动弹。黄闻生清点了一下，连排级军官伤之过半，士兵伤亡更严重。就在此时，日军守军在小川谷一大尉的带领下，反从堡垒内冲出来进行反冲锋。日军端着刺刀，越过累累尸骨，扑向3团阵地。
千钧一发之时，代连长安朝宣、代排长杨讣明从死人堆中站起来，他们用手榴弹炸开了条血路，所有士兵和能动的伤员，都跃出阵地，端着枪嗷嗷喊叫着向敌人冲去。双方混在一起展开白刃战。小川谷一大尉用指挥刀一连劈倒两名3团士兵，但被一名浑身是血的战士用弯了的刺刀硬戳破腹而亡；由林重治少尉与3团战士在肉搏中，被活活掐死，其余百余名日军士兵先后倒下。荣1师第3团呐喊着，踏着死人堆前进，占领了653高地。
日军决不会坐视653高地的失守，反击一开始就猛烈无比。十几架飞机盘旋向653高地和老毛岭、441高地上的荣一师守军掷弹、扫射，满山遍野都是头戴钢盔的日军，在大炮的掩护下，轮番攻击。653高地上的我军官兵夺下高地时就大伤元气，伤亡惨重，无力抵御日军的反扑，阵地动摇，高地复被日军攻陷。
二、干掉了中村正雄军长杜聿明得知653和600高地丢了，焦急万分，急令总预备队第200师师长戴安澜火速增援。戴安澜的部队正憋着了肚子火没处撒，派出第599团一阵猛打，打退了脚跟未稳的敌人，登上653、600高地。同一天，老毛岭与441高地也遭到日军步炮协同猛烈反击，荣1师第2团拼死抵抗，但还是无法阻止日军一步步逼近高地，形势异常险恶。这时，第200师在敌之侧背一阵狂打，才得已转危为安。
残酷的战斗持续到夜幕降临，由于荣1师攻占了653高地，守住了老毛岭和441高地，使杜聿明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深深明白，这些关键高地的收复，奠定了昆仑关战役胜利的基础。杜聿明在20日晨下令，653高地由戴师第599团2营接替，荣1师第2团撤下，至有明村附近整理待命。
在战役打响的第一天，昆仑关就处于第五军的包围之中。12月20日，鉴于昆仑关正面守敌抵抗顽强，而敌后方部队不断增援，杜聿明决定迅速击破昆仑关守敌，他对攻击部署作了一些局部调整，即令戴安澜的第200师担任正面进攻，荣1师负责包围敌之两翼。
清晨，6时许，在战车连和重炮掩护下，向昆仑关的敌主阵地发起攻击：4辆战车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当先冲上邕宾公路，向昆仑关攻击前进；第200师步兵第598团为右翼，第599团为左翼，同时从653、600高地向高地以西山地之敌人展开攻击，然后两团碰头，会攻昆仑关。第600团为预备队，位置于大球岭及庙背一带，戴安澜将师指挥所由狮龙移至大球岭。激战竟日，是日晚21时，师指挥所电话铃响了，戴安澜抢过电话，里面传来战防炮第二连连长曹鸣九激动人心的报告：
“师长，我战车已冲进昆仑关!”
指挥所一片欢腾，戴安澜当即给第600团团长下达命令；第600团第一营随战车向昆仑关方面攻击推进，其余两营由郭团长带领侧击推进。高射机枪向日军射击敌我双方在昆仑关前展开车轮大战，你争我夺，战场呈胶着状态。据守昆仑关之敌，修筑了坚强的固守据点，每一据点的副防御物及侧防机关的构置，严密周到，上下左右构成密集的立体交叉火力网，守军三木联队长挥舞战刀高喊，誓与阵地共存亡。因此第200师遇到坚决的抵抗。23时30分，第600团郭团长打电话给戴安澜：“职团第一营奉令随战车攻击推进至昆仑关，遭敌伏击，推进困难，与敌对峙，东西两面步兵已迫近昆仑关，但敌中村旅团已赶至九塘增援。我部与荣1师尚未联络上。”
戴安澜问：“战车情况如何?”
郭团长说：“战车遭到敌战车防御炮阻击，又被敌飞机炸毁两辆。”
面对如此情况，再继续推进，恐怕凶多吉少。戴安澜果断命令：“停止攻击!”
20日上午10时，日军中村旅团以步兵两个大队为基干，从南宁出发，前面是18辆战车开道，后面是十几门大炮轰击，天上是9架日军飞机的掩护，气势汹汹逼向五塘，以图增援靠拢昆仑关。
邱清泉的新22师负责阻击来敌，终因挡不住来势凶猛的中村旅团，古流岭、那义阵地被突破。
邱清泉骂娘了，他命令新22师副师长带领刘参谋赴右翼队第64团阵地督战，并将畏缩不前的第64团第一营营长李希真撤职，让第一连连长李济才代理营长，并嘉奖作战勇敢的第64团第二营、65团第一营，除由参谋处记功外，各赏国币500元以资激励。
晚9时后，中村旅团再次力图冲破阻击，战斗更为惨烈，右翼第64团阵地是敌攻击重点，第三营营长李振一重伤，阵地遂全陷落敌手。凌墓村、陈明村一带阵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数次，最后第64团官兵将日军击退。
师长邱清泉吓了一身冷汗，这要叫中村旅团过去，怎么向军长交代？他亲率师部人员，由鸡村移至林村北端高地的第65团指挥所指挥战斗。尽管日机20余架轮番轰炸，日军汽车数百辆运载步兵往来于五塘、六塘间，入夜以后，除五塘、那义阵地仍在敌手外，其余阵地无变动。
左侧支队在第200师副师长彭壁生带领下，从清晨7时起开始占领八塘以东高地，主力向八塘推进，中年将八塘东南两侧高地全部占领。至此，南宁至昆仑关间敌之交通，完全被我截断，公路、桥梁亦施以阻绝全部破坏。
第5军各部从三面紧迫昆仑关，新22师、左侧支队仍在阻止增援之敌靠近。200师方面，598团好不容易占领罗塘高地，旋亦复失；600团一部战至天黑，曾一度迫近昆仑关前200米处，由于遭公路两侧敌人的侧击，立不住脚，终于退出。599团奋力将界首东北附近高地的一队日军击溃。
荣1师方面，大队日军为打通七塘、八塘的交通，从20日拂晓开始一部与敌激战于板壁附近，主力转向九塘攻击。19时许，迫近九塘西北高地的敌主阵地，双方发生激战。荣1师士兵受阻于敌阵地铁丝网前，几经突击，未能奏效，伤亡过重。
新22师方面，由于20日与优势之敌在五塘、六塘激战，两败俱伤，但阵地未丢。该师受令在马鞍山、春虎山、林村、鹿鸣山一线占领阵地与敌对峙。
是晚9时30分，三木联队长向中村正雄旅团长发出126号电报，表示他在最后关头的决心，电文这样写道：
“本日午后起，本部队在九塘附近遭敌包围攻击，现以一个小队作为预备队固守在九塘。
在各种弹药不足的情况下，决心依靠刺刀消灭敌人。”
昆仑关及九塘的敌人虽然战斗力极强，但北面高地守备队因弹药缺乏，全靠刺刀和竹子削成的扎枪作战，日机先后空投弹药粮秣，但大多落在中国军队的阵地上。
12月21日中午12时50分，中国空军第4大队10架E5驱逐机飞抵昆仑关上空，俯冲对敌地面部队连续攻击3次，14时28分返航。是日，空军3大队、4大队米格式机3架E5驱逐机9架，7时25分从柳州机场升空飞抵昆仑关上空，准备掩护第5军步兵进攻，由于地面部队未铺信号布，恐误伤友军，盘旋至9时45分返航，降落不久，机场空袭警报骤响，日轰炸机18架前来轰炸第4战区张发奎司令部，3、4大队驱逐机冒着敌机扫射轰炸的危险，强行升空，展开空战，日机一架被击中起火，驾驶员、投弹手被击毙，其余跳伞逃命，我空军机群追至来宾后返航。
参战的装甲部队23日，战斗激烈程度不减，黄昏后，第598团苏营与敌反复冲锋数十次，日军死战不退，据守北端第一线三角山的日军第四中队第一小队小队长濑长正三少尉与下属全部阵亡。
第598团占领三角山高地。
自攻击令下达以来，荣1师、第200师伤亡人数已逾两千以上，这个数字出乎杜聿明的意料，每一座高地均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高地上下到处可见炸烂的尸体。昆仑关战场犹如一个屠宰场。
同日，日军中村正雄少将身先士卒，挥舞指挥刀率部冲击七塘口，日军潮水般往前冲锋，突然，一颗子弹飞来，中村正雄左颊被穿透，鲜血直流，他简单包扎完伤口，继续率部冲锋；因为据守在昆仑关、九塘的日军联队长三木吉之助大佐已经命令烧掉军旗。
中午13时30分，三木大佐向中村正雄及兵团参谋长发出电报：“我部已弹尽粮绝，士兵捡拾田间落穗、杂草充饥，迫击炮中队已把炮埋在地里，用竹子削成扎枪战斗，粮秣可停止空投，最紧急的要求是给第一线阵地补充步枪子弹；傍晚前旅团若来不到，第一线难以确保。”
与此同时，南宁占领军司令部的兵团长今村均中将下命令：龙州的及川支队要克服万难，不分昼夜向南宁急进，兵团决定在九塘附近拉开战场与国军决战。守钦州的台湾旅团盐田旅团长也派遣两个大队，均赶往前线。步兵11联队的伊藤大队乘坐106辆汽车，兼程赶往南宁，车队行进到南宁西约60公里的西长墟的狭路时，遭到傅仲芳第99军梁汉民等92师的阻击。
24日上午，大塘方面，日军中村正雄主力利用黑夜冲入七塘附近公路和西山地，在中国军队的节节阻击下，经过一昼夜强行突击，终于接近九塘，与三木吉之助联队被围在昆仑关的部队遥遥相对。
中村正雄头缠绷带，在九塘西面三公里的水橙西北高地上，用望远镜观察，他略有兴奋地说：“从南宁出来到这里不到五十公里的路，我们整整冲了五天，现在终于离九塘还有三公里了，只要我们强行通过公路，就可以和三木的部队会合。”
他拔出战刀高声喊道：“不要怕牺牲，一定要冲过公路。”
日军不顾一切地冲向公路。
此时担任阻击的荣1师第1团和第3团仍顽强地坚守阻击阵地向日军开火。中村正雄在望远镜里看得真切，他的部队在机枪扫射声中，拥上公路，成批地栽倒在公路两侧。突然，他发现望远镜中对方高地的某一处有光点闪动一下，也像是望远镜在阳光下的反光。他大声喊：“支那军指挥官在那里，机枪……”话没说完，身子一震，手捂腹部，鲜血伴着肚肠流了出来。他单腿跪在地上抓住指挥刀试图站起来，却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三木联队还在昆仑关苦苦死守着，能够抵抗的人所剩无几。
16时30分，第5军的炮兵开始射击了。150毫米榴弹炮、山炮、战防炮构成密集的火网，覆盖昆仑关的阵地上和附近高地上，炮弹的爆炸声，惊动人的心魄。尤其是炮兵主要打击的罗塘南端高地，在炮击中几乎不再相信那里还会有人存在。但那里却有顽固到底的日军士兵。罗塘南端高地为昆仑关屏障。日军在这里修筑了碉堡群作为据点，配有重机枪8挺，轻机枪20挺，激战中之七塘墟地堡左右还有侧防野堡和掩体。它们相距不超过200米，共有200多名日军。各种堡垒构成浓密的火力网；在外围据点还有三道铁丝网。
荣1师以第1团防守441高地，并以主力确保在六扒、六寻附近各以二部监视九塘和昆仑关之敌。第2团在重炮掩护下，对罗塘南端高地发动进攻。重炮营以150毫米榴弹炮试射3分钟后，炮声停止，间歇5分钟，地堡里的日军又钻出来进入战壕时，重炮再次射击3分钟，不少日军士兵以为第一次炮击后就是步兵冲锋，没料到一阵冲锋号声后，又是一次铺天盖地的炮击，这一战术就使几十名日军士兵丧命。进攻高地的第2团团长汪波，将现存的2团士兵编足约三个连，归第2营冯军山营长指挥，他命令每名步兵携5枚手榴弹和一把大刀或钢锹，没有的用锄头，冲到铁丝网前拼命抡砍，打开几个缺口，部队再往里冲。他让连与连以纵队重叠，排与排距离30公尺，一波一波相继跃进。
冲进铁丝网的战士与战壕里的日本兵用手榴弹、大刀、刺刀展开肉搏战。日军森山中尉率十几名拿刺刀和扎枪的日军士兵冲向2营战士；森山中尉手持竹扎枪捅进一战士腹部，自己被背后冲上来的战士用刺刀将其捅死。不少战士在搏斗中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战壕里、地堡旁，到处在扭打，到处是尸体。
第2营的战士相继跃过铁丝网，冲进高地。
18时40分，罗塘主阵地的地堡上启旗挥舞，日本兵站起来，空举着双手，用中国话高声喊着：“我们投降了,不要打了，投降了!”
二排长喻国强命令士兵冲上去，当冲到地堡前十米处时，地堡内，在返田上尉的指挥下，轻重机枪手小西胜之进和耕正治手中的机枪“哒哒哒”地吐起火舌，喻排长前胸中弹，身边的战士相继倒下十来个。
排长陆汉卿被日军的诈降激怒了，他对战士们喊：“扔手榴弹，炸死这群王八蛋！”
战士们纷纷抽出手榴弹向地堡扔去，炸得火光冲天。
此刻，返田上尉与几名日本士兵手握刺刀枪和竹扎枪冲出地堡。排长陆汉卿与愤怒的战士扑上去，陆汉卿的大刀砍在返田的脸上，顿时返田两只眼睛被砍瞎了，他满脸是血，号叫像条疯狗一样，用竹扎枪胡乱捅，几个士兵同时用刺刀戳中了他。2营战士们冲到地堡前，最后两名机枪手小西胜之进和耕正治摇着白旗从地堡内钻出来。怒吼的2营二排士兵冲上去，抡起大刀就砍。一排长陆汉卿大叫：“留个活口，有赏！”但愤怒的士兵已顾不得了，一刀挥下，耕正治前胸鲜血直冒；接着士兵向小西胜之进又是一刀，小西身子一偏，刀砍在其肩膀上，立即哭号起来。陆排长急忙拦住战士：“留一个问口供!”陆排长派人用担架把小西胜之进与耕正治送到军部去，耕正治在半途中流血过多而死。小西胜之进是罗塘南端高地唯一的幸存者。
26日晨5时18分，当东方的太阳在昆仑关上露出微曦时，日军第5师团第22旅团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面带遗憾地闭上了眼睛。这是在昆仑关战斗中牺牲的日军最高级指挥官，日军为他降下半旗志哀。
三、铁血昆仑关攻打昆仑关的战斗开始了。26日16时40分，当攻击开始时，3架中国空军轰炸机和1架米格飞机，在费金大队长率领下，再次抵达昆仑关、九塘上空，协助第200师的进攻。很快，飞机看到地面铺的信号布，飞机盘旋之后，开始对准九塘敌阵地俯冲。“轰轰轰”一枚枚50公斤重的炸弹落在日军阵排上，碉堡、辎重、尸体飞上天，不少地堡的机枪停止了叫唤。第200师的士兵，训练有素地向高地冲去。荣1师师长郑洞国命令第3团由罗塘南端高地向昆仑关攻击。天逐渐黑下来，但第200师和荣1师的攻击势头依然不减。士兵们终宵激战，当东方的旭日喷薄欲出时，荣1师第3团率先冲进了昆仑关。
太阳伴随着枪炮声越来越红。十几架敌机在太阳的照射中低空飞来，在昆仑关环绕侦察后，用机枪扫射，投弹轰炸。此时，隐伏在岩洞里和工事中的日军残余开始反击。午后，日军援军赶到，汇合公路两侧的部队和九塘方向的日军部队近千人，向丢失的阵地反攻。在敌机的掩护下，日军与荣1师第3团2营主力混战在一起，寸土不让，恶战持续了4个多小时。
2营伤亡已到极限，1连战士伤亡殆尽，独剩连长吴兴智怀抱机枪，东扫西射，凭险固守，独立苦撑，他一人阻止了60多名日军的冲锋。日步兵第21联队第2中队打急了眼，调集所有山炮、野战炮、速射炮、迫击炮，对准昆仑关主阵地轰击，发誓要炸死吴兴智。
炮声隆隆，火光片片，在日军疯狂的炮火中，独胆苦撑的连长吴兴智被炸成碎片，壮烈成仁，昆仑关得而复失，再次落入日军之手。
南宁方面的日军增援部队已围过来了。此时，第5军包围昆仑关的部队，如果不迅速拿下昆仑关，完全有可能被敌人反包围。杜聿明面对死战不屈的昆仑关守敌感到棘手，他下决心，将主力集中于正面，集中全军优势炮火，逐次攻克各据点的战术，迅速击破当面之敌，克服昆仑关。
12月28日晨6时，杜聿明在南天村第5军令部下达了第42号作战命令。下午14时30分，第200师第598团迫击炮营第2连，进入北同兴北端小高地前800米处，第600团第一营及补充团第一营及第46军山炮连在刘少峰代团长指挥下，秘密进入界首西南高地阵地前400米处停止。随即，第598团作为佯攻部队，发射了一颗红色信号弹，表示到达了攻击准备位置。
15时整，第5军炮兵队用三门重炮开始向界首和653高地轰击，一发发重炮弹落在敌阵地上，撩起的烟尘像竖起的一堵高墙，大炮持续吼叫了7分钟，随后第600团和补充团开始向界首、653高地发起冲锋。与此同时，战车防御炮第二连开始向北同兴敌阵地猛烈开火，并向前推进。第598团的一连兵力开始佯攻，598团攻击顺利。北同兴高地附近数小高地被占领。固守界首北侧高地的日军坂田部队第5中队200多名士兵，在重机枪4挺、轻机枪10余挺组织成的火力网下，凭借强固的坑道式堡垒拼命顽抗，在戴安澜指挥下，1营在左，3营在右，猛扑堡垒东侧敌的支撑点。左翼第一连急攻直扑山顶，一连官兵前仆后继，终将铁丝网破坏，奋勇冲入。日军发信号弹求救。片刻之后，日援军向荣1师3团猛扑而来，一场白刃战又在高地上展开。第1连连长谭俊麟携手榴弹率兵数名，直前冲击，中弹倒下，第2连连长洪运龙奉命增援，率全体官兵冲杀上前。此刻，三辆战车沿公路攻击前进，以火力压制敌人的侧防机关，并掩护步兵攻击，战车派出侦察军官沿公路左侧与步兵一同前进，迅速侦察日军战防炮的隐蔽位置，并以旗语通知后面的战车隐蔽。开始战车进展顺利，但敌人从观察镜中望到正在打旗语的军官，敌派狙击手一枪打死指挥战车前进的联络军官。日军几门战防炮齐发，一辆战车被击中，战车无法掩护部队前进。
荣1师也按攻击命令，开始向441高地、金龙山、仙女山各要点攻击，但打了整一天，亦无进展。入夜，日军抵抗不住冲上界首高地的荣1师第2连士兵，短兵相接之中，日军突然施放毒气。第2连连长洪运龙和士兵猝不及防，纷纷中毒昏倒在阵地上。日军穿着大皮鞋从战壕中爬出来，用脚猛踢昏倒的2连官兵，洪运龙连长身负重伤，被皮鞋踢在伤口上，疼得呻吟了一声，当即被日军用刀砍下了头颅。无情的日军将所有昏倒士兵的头统统砍下。
此时，活着的官兵再次跃起，他们悲愤不已，报仇心切，疯狂地冲向日军，在手榴弹的猛轰下，战壕和地堡内的日军支持不住，走出来举枪投降，被班长王玉龙、上士李凤山等人指挥士兵用刺刀将俘虏全部捅死。枪声、炮声、喊杀声，渐渐地停止下来。
东方的启明星已经升起，上士李凤山带着剩余的十余名士兵，面对着黑洞洞的群山，哭而无泪，他们热血似乎凝住了，心也停止了跳动，只有打得像筛网一般的军旗，在寒冷无情的晨风中静静地飘动。在他们身旁，还有日军中队长富田新一手腕上的夜光表在嗒嗒地走响。
富田新一的尸体旁，半蹲着小队长少林武夫，他的模样可怕而狰狞，龇牙咧嘴双手紧握着刺进自己胸前的刺刀，似乎想把它推出来，一个中国士兵端着刺刀向前皲，他们是同归于尽的。
日军小队长伊藤孝一也被毒气毒死了，他是在中国士兵冲上阵地后，来不及戴防毒面具，便开枪打爆了毒瓦斯罐。几百具尸体、十几挺轻重机枪、百余支步枪、一堆堆的子弹壳、掷弹筒和军用品，清晨的空气中飘散着带血腥味的硝烟。
拂晓，第200师方面继续扩大昨日的战果，猛烈向界首东西各要点攻击。激烈的山地浴血战又开始了，第5军炮兵队的大炮集中于一处，发挥了最大威力。步兵们带着疲劳和军装上的血迹又开始冲锋了。在炮兵的掩护下，士兵们一寸寸地抵近日军阵地，用手榴弹炸开阻挡前进的铁丝网冲进去，依然是残酷的刀激战后之四塘墟光剑影，躯肉横飞，下午1时30分至4时，日军两次向失地反攻，均被击溃。
在克服昆仑关的最后时刻，军长杜聿明把这一重任交给了新22师师长邱清泉。
12月30日晨5时15分，在新22师方面，60东方高地上炮兵观察所发出信号，各种口径的大炮炮口对着南方，向界首、同兴以南各高地敌堡垒开始射击。20分钟后，步兵发射红色信号弹3发，要求炮兵延伸射击，一会儿，大炮的弹着点落在纵深处。5时40分，新22师的攻击部队开始攻击。日军利用南北同兴、界首附近各据点尽力抵抗。日军侧方的机关枪喷出一道道的火舌。新22师士兵冒着日军强烈炮火向山顶冲击，不断有人倒下，但士兵们一往无前丝毫不敢有半点停顿。上午9时许，6架敌机疯狂地在阵地上空轮番俯冲扫射、投弹。界首北侧的攻击部队最多，落下的炮弹也最多，官兵们死伤很多。阵地上的高射炮、高射机关枪组织起对空火力网，射击持续到11时，敌机向南宁方向逃去。
12时，第5军的大炮压制住界首附近和昆仑关的敌炮兵阵地，南北同兴，界首附近村落及其东南各高地先后被新22师攻克，战车在步兵的指引下，将界首、昆仑关各山麓岩缝、石洞中的敌侧防机关一一打掉。
12月31日，清晨6时整。国军的重炮以雷霆万钧之势吼叫起来，密集巨大的爆炸声，震得山岳失色，大海翻腾，轻重机枪的“哒哒哒”声连响不绝。清晨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枪炮声就像迎接新年的鞭炮叫一样令人亢奋、激动，昆仑关刹那间被硝烟、泥土、弹片层层裹了起来。望远镜中什么也看不清了。
“冲啊——”
“杀啊——”
新22师第65团的士兵们，以崭新的面目首先从界首北端高地及公路两侧向界首东南端的日军高地、碉堡发起攻击。公路上，骑兵团的马队，战刀寒光闪闪，向前冲锋，一眼望去，浓尘滚滚，像一条奔驰的巨龙，在骑兵身后，是十几辆轰轰开进的战车。在头一辆战车中，坐着师长邱清泉。邱清泉命令3辆战车一字排开，用炮火同时压制日军的机枪，然后他用无线电亲自为炮兵团指示目标。榴弹炮的炮弹在空中划过巨大的圆弧，准确地落在高地上，日军的火力顿时削减，第65团的士兵跃起猛冲上去。
8时30分，界首南端各高地上相继飘起了第5军的军旗，并向昆仑关展开最后的攻击。
此时，第64团的士兵们，也向昆仑关攻击前进。11时20分，新22师第64团第九连官兵首当其冲闯入昆仑关。他们异常兴奋，一阵疯打，日军纷纷向九塘方向溃退。9连士兵不断向前跃进，新22师主力一举冲进了昆仑关。
邱清泉坐着战车冲向昆仑关，巨大的胜利，使他把头伸出战车，手持无线电对讲机与杜聿明通话：“军座，军座。”他激动不已，嘶哑的喉咙再也无声音发出。见此景象，战车连长接过对讲机：“我军已占领昆仑关！占领昆仑关!”
此刻，杜聿明兴奋地将帽子摔在地上：“好!打得好！邱师长，我要在委座面前为你请功!”邱清泉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耳边尽是士兵们的欢呼声，天空飞舞着无数的军帽……
12时整，杜聿明亲自口授，给重庆军事委员会蒋介石委员长发出报捷电。
第5军的伤亡情况：全军阵亡军官123人；士兵5560人，伤军官265人，士兵10847人，总计伤亡人数16795人，而全军参战人数为54034人。歼敌旅团长以下4000余人，以惨重的代价，夺取了昆仑关战役的胜利。但南宁仍在日军手上。
1940年1月下旬，日军又从其他战场抽调了第18师团和近卫混成旅团增援广西日军，向中国军队实行反扑，昆仑关于2月3日再次失守。此后，中日双方军队在宾阳、武鸣地区展开激战。宾阳被日军攻占后，日军第18师团返回广州归建。1940年10月，日军第5师团由广西龙州进占越南，战线延长，兵力分散，于是便逐步从南宁撤兵，中国军队随即跟进，收复龙州、凭祥、南宁、钦州、防城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