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到哪里去?”作为哲学的终极问题不仅贯穿哲学发展的始终,同时它也无时无刻地不在拷问着在生活中日夜奔波的每个人。现在,作为一个身处校园的异乡人,我也想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要到那里去?。 “我是故乡人,我从农村来,要回故乡去。”这是我的思考与回答。
在过去的二十一年中,我家乡是我的起点,在未来的几十年,我的家乡也会是我的归途。那么,作为一个在外求学的十几载的学生,我的家乡为何让我做出这样的回答,让我如此着迷和追捧。 故乡的夏:2016年,初二的我和许久未见的家乡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我从生活了十几年的北京回到了我的故乡——刘庙村。到家时,已是凌晨,由于全家一直在外生活,家中的房子里并没有什么家具。屋内积满灰尘,四角尽是蜘蛛生活过的痕迹。夏天的燥热和屋内的杂乱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口,让我一时难以呼吸。我和哥哥先去叔叔家休息,父母则留下来收拾着这糟糕的屋子。一觉醒来,我随便穿好衣服,洗漱好,我就跑到外面,想去看看儿时父亲常常怀旧的家乡。
夏天的太阳悬挂在苍穹,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跟随着人群走。路上,裸着身体的男人不断扩大着人群,他们说说笑笑,而我像是一个看客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们行走。终于,人群来到路的尽头,我抬头望去。金黄的土地上,热浪猛烈的吹动,一陇又一陇的麦穗在麦浪中轻轻的响,那明亮的黄色,是那样的诱人,是那般的美丽,摄人心魂。不知何时,我站在乡间土路的尽头,他们身处麦浪深处收获着几个月的成果。日落西山,我跟着那些手拿农具的乡下汉子返回。当走到我叔叔家门口时,人群已经只剩我和一个男人。
他问我:“你是老五家的孩子吗?”。我小声的回道:“是的,他是我爸”。男人笑道:“我就说嘛,我看你和老五满像的,就是太白了,太瘦了,平时在家不做家务。”我内心十分不满,还未等我争辩。那男人又自顾说道:“是啊,大城市回来的孩子还是好好读书,做什么农活。小伙子,好好学习,别走叔的老路,唉。哎!那是你二娘吧,你快回去吧。我也得快点回家了,你婶子等我回家吃饭呢,走了。”男人一路小跑。我麻木地走到门口。我好像二娘在说着些什么,但是我没回应。这是我十几年来第一次与故乡重逢,那个男人的话让我在那天深夜想:“我现在是异乡人吗?”。
故乡的冬:2021年,孤独的我和我生活五年的家乡 2021年是疫情爆发的第二年,我因为复读原因不得不留在家乡。父母和哥哥在外地过年。天色渐晚,因为生病留在家乡的三爹叫我去他家吃饭。内心无比伤感地我并不愿意去,我本想自己在家随便吃点,早点休息,把这孤独的除夕熬过去。但是三爹的一次又一次的电话逼迫着我。我拖着疲惫着身躯走向他家。路上,人们的欢声笑语无不在刺痛着我,成群结队的人在嬉笑,路上好像有人在叫我,但我并没有回应。我推开三爹的家门,这顿饭很简单,三道菜一瓶白酒一瓶红酒。三爹说了很多,一直在宽慰我,但我一直默不作声。突然他说到:“今天只有咱爷俩,我也不会做饭,也知道饭菜很寒酸,我...”,不知不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内心五味杂陈,抬头尽量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啊,不是很好吗?有鱼,有鸭...有...还有酒”.我三爹突然笑了。我也笑了。“喝点?”“嗯,喝点”。那天从未喝过酒的我喝了一瓶红酒,身体不好的三爹喝了一瓶白酒。饭后,我向已经醉了的三爹告辞。三爹靠在墙上挽留我。我说我想去路上看看。他不得已同意了。我晕乎乎的走在去年才修好的水泥路上,我慢慢的走着走着,路上的叔叔伯伯不时和我打招呼,我也客客气气的回应。好多婶婶殷切地问我吃了吗?让我到家里吃点。我笑着道吃了吃了。突然,一声巨响惊醒了我。我抬头望去,十几束烟花直指天空,一粒粒金砂喷射而出,在空中傲然绽放。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应俱全,姹紫嫣红,把天空装点得美丽、婀娜,把大地照射得如同白昼,乡间小路上成群结对的人伫立着,享受着一年来最轻松、最快意的时刻。我笑了,开心的笑了,现在我也是这群人儿里的一个了,我也是一个家乡人了。
故乡的夏:2022年,锄地的我和我的故土 夕阳西下,我和我的哥哥以及一个堂哥在田里劳作。母亲和婶婶在旁边指导。我奋力地把农药喷头举过头顶,尽可能地把农药洒在每一株玉米上。汗水混着稀薄的农药肆意流淌着,我们像是一头头驴一样不知劳累地干活。我一步一步走向田地深处,高高地玉米秆已经把握淹没,细小的灰尘和玉米杆屑吸附着我的身躯,飘落下的农药水雾打湿了我的头发和睫毛,让我睁不开眼睛,我闭着眼继续向前,不知道该想什么。不知不觉,已经是夜里八点,农药也喷的差不多了。我妈突然喊道:“小的,你是不是该查录取通知了,你不是说今天是截止日期吗?”。我猛然一震,我快速把农药箱从肩上拿下去,跑出玉米地去。我拿已经汗湿的衣服擦了擦手机屏和泛白的手指,我紧张地输入信息,妈妈和婶婶站在我旁边不敢出声。一秒、两秒、三秒...已录取的信息出现在屏幕上,母亲和婶婶大笑着,我也在笑。婶婶开心地对我说:“真不容易,不过现在好了,在大学继续努力,以后留在合肥,就不用做这活了。”我笑道:“我是家乡的人,总归是要回来的”。此时,月光透过母亲的泪珠,透过婶婶的汗水照射在我的脸上,照在我的心底,也照在我的故乡。我收起手机向田地深处里走去,两个女人的笑声和哭声回荡在故乡的夜里,也刻在我这个农村人心头。
我很遗憾因为求学原因没有经历过故乡的春与秋,我不知道它那是到底是什么模样,想来应是很美的。我的心中的故乡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霓灯漫天、没有柏油马路,它有乡间泥路、它有辛勤的农户、它有求学的学生、它更有一望无际的田地。我的父辈们在这个小乡村生活,他们小时在地里玩耍,长大之后外出务工,在异乡谋生,老了后,他们回去拿起他们父辈早已扛不动的锄头继续生活。而我这一代是在这个特殊时代的特殊农村小孩,我没有从小接触家乡,我小时在外求学,少时在城里求学,现在在城市里求学。而我们这一代农村小孩也是最幸福的一代,我们吸收着故土的所有养分,迄今为止,却没有在故土上种下一粒粮食,它也没有苛求我们去回报它什么。故土养育了我的父辈,它将我的父辈送去城市,我们这一代接受着大城市的教育,向更好的未来前进,而它并未要求我们回报什么。而我们这一代也是最有潜力的一代,我们心怀敬意、心怀感恩、心怀故土! 我的故乡不仅仅是一片良田、一块土地。它是坦途,它每年开春将我父辈送走,夏季将成熟的麦田送给我父辈的父辈们,秋季它将它所有养分赠予我们这群人,冬季它迎接着忙碌了一年的人们。“春去秋来年复年,生歌死哭长相。”,这个坦途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们,养育了一批又一批的人。现在我们这一代也逐渐离开这个坦途,不知何时才能归去,我的家乡,你是否在想我们? 文字总以有限的笔画传达无尽的思绪;文章总以有限的文字唤起连绵的共情。我不知道该如何歌颂你,描写你。我心怀敬意写下此文,仅想向您道句:‘少年所在,皆是坦途,坦途所在,皆为您。” 现在,2022年5月28日深夜,一个异乡人心安睡去。坦途处,吾心安,吾心安处是吾乡。 作者:刘小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