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分类检索

11一位政治家和一位数学家的友谊 ——毛泽东和汤璪真

时间: 2021-09-15 热度: 840 来源:

  汤璪真,是我国一位颇有建树的数学家。他早年与毛泽东在东山高等小学堂同学。两人虽然有着不同的兴趣爱好,树立了不同的人生方向,一个后来成为政治家,一个后来成为数学家,但两人真诚相交。新中国成立后不久,汤璪真英年早逝。毛泽东给予他的家属无限关怀。

两位优异生的爱好

  汤璪真,号孟林,1898 年正月十三日出生,湖南韶山市杨林乡云源村谭家冲人,家距毛泽东家仅十几里路。后来迁到邻近的宁乡县麻山雪花冲。他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自幼就在湘乡东山高等小学堂读书。由于学业成绩十分优异,曾经学校“特许”两度跳级,他创下了该校优秀生“跳班”的历史纪录。

  东山学校本来是为湘乡人设立,湘乡分上里、中里和下里。该校湘乡人居多,不仅是排外现象比较严重,就是内部也分地域派系。毛泽东这个外来户理所当然地受到排挤。但他在这所学校也交了一些朋友,作为同乡的汤璪真就是其中之一。

  汤璪真在班上年龄最小,家境贫寒,依靠宗族祠堂的资助上学。他学习极认真刻苦,黎明即起,悄悄走出室外,专心致志地看书;他生活俭朴,爱好锻炼,体质也较好。

  毛泽东博览群书,诗词歌赋、诸子百家、报纸时事,都兴致盎然地阅读。他习惯早起爬东台山,到山上大声朗诵。这些共同的好习惯,架起了他们俩友谊的桥梁。毛泽东很喜爱汤璪真这位勤思好学的小同学,汤璪真也很佩服毛泽东的渊博学识与高尚品行,二人相处十分融洽。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爱好——游泳。汤璪真和毛泽东一样,从小就喜欢游泳,经常和小伙伴一起在池塘游水嬉戏,练就了一身娴熟的游泳技术。在东山学校,两人成了非常要好的游泳伙伴,经常相约一同游水。微波粼粼的涟水河,少年们欢快地展示自己的泳姿,时而自由踩水,时而仰泳漂浮,时而扎个“猛子”,他们游得酣畅淋漓,潇洒自如,往往在水里一待就是一两个钟头。

  1913 年至 1914 年,汤璪真进入长沙妙高峰中学、岳云中学读书,毛泽东也来到长沙读书,两人保持往来。1915 年汤璪真考入北京高等师范学校 ( 北京师范大学前身 ) 数理部,1919 年从高师毕业,他被“破例”分配到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任教,又破格被选派到北京大学任教。

  汤璪真的学业十分优秀,尤其是数学,在这方面他很有天赋,本人又肯探索进取。在高师读三年级时,汤璪真经过深入研究就用英文撰写了长篇论文 On the Consetutive Terms of an Arithmetiral Progression, 这是他的处女作,他的才华在当时高校学生中并不多见。这一年,他又著书《级积论》,并于 1919年由高师出版。这本书是汤璪真成名之作。1923 年,汤璪真因深厚的数学功底,被公派赴德国留学,并在柏林大学和哥廷根大学研究数学,最终获得了博士学位。

  说来他的同乡同学毛泽东却是另一个极端。毛泽东国文、历史成绩好,但因为对数学不感兴趣,成绩一直很差,有时甚至考倒数第一。数学课上,毛泽东经常在读史书。有时干脆让同学帮忙请假不来上课。

各树辉煌

  1926 年,汤璪真回国,受聘担任武昌大学教授,后又在暨南大学和交通大学、武汉大学、中山大学、广西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名校任教,并担任过教务长、校长等职。他在数学研究领域和教学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声名远播。他在武大任教时,研究并翻译了罗马大学教授 Levi Civita 的《绝对微分学》,并和该书作者深入讨论一些数学问题,使作者对他极为钦佩。20 世纪30 年代末,汤璪真撰写《代数公设和路易士严格蕴涵演算的一个几何解释》一文,在开创模态逻辑研究的代数语义方面具有先驱作用。他发表过许多重要论文,著述过《新几何学》《群论对于量子力学的应用》等,成为我国最早的现代数学家之一。

  汤璪真广西大学的同事袁至纯在 20 世纪 40 年代为汤的祖父母、父母撰写《题汤氏纪念碑并序》时,曾对汤璪真的学识进行了肯定和赞扬:“孟林兄为予挚友,亦留德前后同学,同胞六人居长。在国内各大学执教,凡廿余年,精研数理,发明扩大几何学,誉遍国中。……德配雍容孝行高,辛勤纺织为儿曹;芝兰竞秀皆奇品,裙布金钗气自豪。”

  相较于汤璪真数学路上的宁静,毛泽东则在一条火与血织就的荆棘路上,干起了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他参与建党,领导工农运动;他创建红色革命根据地,开辟中国革命新道路;他发展壮大红军实力,取得人民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他打败了蒋介石政府,推翻了压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建立了一个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全新国度。毛泽东名扬海内外,让敌人闻风丧胆,却让中共人士和民主人士衷心拥戴。

  毛泽东和汤璪真因为兴趣各异,对于人生的规划也完全不同。但两人在不同的事业上都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并取得了各自的辉煌。

  汤璪真虽然把主要精力都放到数学研究上,但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相反,他也很关心政治。汤璪真熟读岳飞《满江红》和文天祥《过零丁洋》等名篇,对岳飞、文天祥等人大义凛然的民族气节与英雄气概非常崇拜,经常以其诗词激励自己。在五四运动爆发后,汤璪真满腔热情地与高师同学一起参加罢课游行,成为运动中的活跃分子,在游行中遭到反动军警殴伤。因为在五四运动中的杰出表现,他受到北京大学学生领袖许德珩的赏识,后来还应邀加入许德珩领导的“九三学社”。

  汤璪真出国前,毛泽东为了革命活动曾两度到北京,并到他的住所看望。两人“他乡遇故知”,格外亲切,开怀畅叙,高兴地回忆东山学校儿时趣事,又论及时事。留学回国后,汤璪真在武昌大学执教,时值毛泽东也在武汉他们时相过从,汤璪真更是受到毛泽东革命热情的感染,同情革命,多次掩护中共党员和进步分子脱险。姨妹戴云参加革命工作,他曾出资为她开办书店,以此作为地下交通站。戴云因叛徒出卖多次被捕入狱,也是他不顾危险,极力营救出狱。中共党员胡觉民在白色恐怖下从上海到武汉,举目无亲,他热情款待,并资助她返回湖南。抗日战争期间,他还积极支持中共地下党员汤菊中在宁乡把汤姓祠产集中起来,创办宗一中学,成为中共湖南省工委地下斗争的一个据点。他还被推举为该校的董事长。

  大革命失败后,汤璪真与毛泽东失去联系。1948 年冬,人民解放军包围北平。国民党中央政府教育部长朱家骅特意来找汤璪真,要他乘飞机去南京,并允诺厚禄。但是,汤璪真如同上次拒绝就任教育部司长时一样断然拒绝了这个要求。

北师大相聚

  1949 年 1 月 26 日,汤璪真所在的九三学社发表《拥护毛主席八项主张》。不久,人民解放军进入北平,北平宣告和平解放。九三学社与北平各界人民一起迎接人民子弟兵。解放前夕,汤璪真还担任北平师范大学代校长,他带领师生完整地保存了学校,迎接了新中国的诞生。学校的完整保存为后人留下一笔宝贵的财富,为学校后来的发展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3 月底毛泽东进北平,6 月他收到汤璪真的一封信,毛泽东看信后格外高兴,马上打电话给汤璪真。电话里传来老同学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一口乡音使得两人都倍感亲切。毛泽东简单地询问了汤璪真的情形,表达了离情之念,又问道:“现在北平我们还有哪些老相识咯?”汤璪真告诉他有北师大文学院院长黎锦熙、地理系主任黄国璋以及国画家齐白石等人。毛泽东听后愈加高兴,黎锦熙是毛泽东一师的老师,两人关系密切,毛泽东曾在写给黎锦熙的信中说,“弟自得阁下,如婴儿之得慈母”,黄国璋也是在东山就相识的老同学,齐白石是湘潭老乡,毛泽东立马表示要来看望大家。就在这天下午,毛泽东来到北师大和平门内东顺城街 48 号教员宿舍汤璪真家。这是一个前后院,前院住着数学系主任傅种孙教授一家,后院北边住着汤璪真一家,西边住着教育系董渭川教授一家。汤璪真自从得知毛泽东要来探望的消息后,激动不已,约定的时间没到,就频频往外看。黎锦熙、黄国璋、傅种孙等人闻讯从家中赶来迎接。师友相见,喜不胜喜。毛泽东握着汤璪真的手,微笑着问候:“老同学,真是多年不见了,你好!” 见到年过花甲的黎锦熙,便疾步迎上前去,连呼:“黎老师,您好 !”看到一个小女孩拿着粉笔在写“欢迎毛主席”几个字,毛泽东走到她跟前,亲切地笑着劝止。

  一行人进到后院,在汤璪真家中客厅坐下。汤璪真向毛泽东介绍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并招呼妻子泡茶。一群人一边喝茶一边愉快地交谈起来。毛泽东幽默诙谐的谈吐,潇洒自如的风度让见惯了国民党颐指气使的高官们的教授心生亲切。毛泽东详细地询问师大的各种情况,谦和地请教授们发表意见。教授们畅所欲言,从师大的情况到教育事业如何发展,从教授的工资到新中国的规划远景,谈得十分热烈。黄国璋也是湖南老乡,一直负责九三学社的组织工作。他谈到九三学社成立、发展等情况,当说到九三学社总部迁到北平以后,汤璪真也参加进来的时候,毛泽东连声说:“好,好,好哇!” 

  那天,傅种孙教授谈得最多,回去后遭到太太的抱怨。傅教授说:“主席能够这样诚心诚意地征求我们这些普通教授的意见,我们就有责任多谈些情况,以便使主席全面掌握民情。”傅教授的说法正是当时在座教授们的心声。对于教授们提出的问题,毛泽东认真地听,且诚恳地表明看法。他告诉教授们实行配给小米制是暂时的,新中国的教育事业也会有很大的发展,教授的待遇问题国家会认真考虑……他还欣然说道:“还是党外有党好哇!民主党派是中国共产党的朋友。‘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

  天色渐渐黑了,一屋子人却毫无所觉,直到毛泽东的秘书田家英进来提醒。汤璪真要家里人备饭,尤其叮嘱要弄点湖南特产——腊肉。毛泽东连说:“不要麻烦你们了,今天我请客。”他要工作人员叫来两桌酒席,又请来一些北师大与九三学社联系密切的朋友。

  席间,毛泽东不断给大家斟酒、夹菜。大家喝酒,他请求抽烟,笑曰“以烟代酒”。有人说:“主席,你的乡音无大改呀!”他笑道:“乡音虽无改,鬓毛却已衰矣!”又有人提议为他的健康长寿干杯,毛泽东连连摆手制止,说道:“在座的都是教员,我也是教员,只不过教的科目不同而已。现在,我和各位都是新中国的‘长工’,我们的主人是谁呢?不是地主老财或资本家,而是人民,四万万五千万中国人民,我们要全心全意为他们服务!”

  饭吃到中途热起来,毛泽东脱去了外衣。大家惊奇地看到他的白衬衫袖口和领子上打着补丁,这让他们十分感动。汤璪真、黄国璋等人则是会心一笑。在学生年代,毛泽东把大多数的生活费用来买书买报,衣着是出了名的朴素,他衣服很少,经常是一件灰布长衫一年四季都穿,不同的是冬季里面加些旧衣裤,夏天则把它们脱去。因此,当年还有一些同学笑他:毛润之“算术”学得好,冬天用加法,夏天用减法。

  晚饭后,院子里挤满了听到消息的大人、小孩。毛泽东从屋里走出来和大家见面握手,屋里屋外人声鼎沸,欢笑一片。有几个小孩从人群中钻出来,跑到毛泽东跟前,手里举着书和本子,请毛泽东签名。还有一个中学生送上一本《新民主主义论》请他签名,毛泽东当即应诺。

  直到晚上快 9 点了,毛泽东才和大家一一告别。他笑呵呵地拉着汤璪真的手说:“孟林,今天到你这里来,是我拜望老师、同学时间最长的一回了。”

  第二天,毛泽东亲往北师大看望汤璪真等教授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北师大和九三学社,引起强烈反响,给北师大师生巨大鼓舞,许多老教授从中感受到党和政府对知识分子的尊重和爱护,决心为新中国的建设贡献力量。

关怀遗属

  北师大众人相谈甚欢,此后汤璪真和毛泽东在各自领域兢兢业业。毛泽东虽然忙于国事,但几次邀请汤璪真到中南海做客,关心他的情况。汤璪真以极大的热情和极认真的态度投入到数学研究和教学工作中,培养了大批人才。

  据汤璪真的女儿汤忠皓回忆:汤璪真常与家人追悔过去对共产主义认识不足,悟道过迟。1950 年,汤璪真成为九三学社中央理事会候补理事、北京市理事会理事。他积极参加全国政协组织的学习和考察。1951 年夏,汤璪真参加以章乃器为团长的全国政协西南土改工作团,任工作团副团长,赴四川东部考察。他写信向毛泽东述说土改工作中的感受。毛泽东为他的进步感到高兴,回信鼓励他。他还在《光明日报》等媒体上撰文谈及参加土改的感想,对新中国发出了衷心的赞美。

  可惜,天不假年。汤璪真因为长期高强度脑力工作过于劳累,积劳成疾。10 月初,他从四川回京不久,就患了急性胰脏炎,住进了北大医院。毛泽东听说这个消息,特意派田家英到医院慰问,劝其安心养病。10 月 8 日下午 , 汤璪真精神稍好一些 , 就把妻子和儿女叫到跟前 , 嘱咐妻子要将孩子带大 ,让他们上大学 , 又嘱咐儿女们要努力学习更多的科学文化知识,将来好为国家做贡献。10 月 9 日清晨 , 汤璪真的病情恶化 , 抢救无效,与世长辞,终年54 岁。

  毛泽东听到噩耗 , 跌足长叹,深感悲痛,叹息道:“他死得太早啊!这是我们国家科学界的一大损失。” 又说 :“孟林先生是一个大老实人。”10 月 21 日,北京师范大学教务长、《中国数学杂志》总编辑傅仲孙致信毛泽东向他报告汤璪真去世善后的工作情况,请毛泽东为由北京师范大学、九三学社和中国数学会共同发起的汤璪真追悼会“赐一挽联或其他吊悼笔墨”,并为即将创刊的《中国数学杂志》题写刊名。毛泽东亲笔复信,

信云:

  傅先生:

  汤先生追悼会当表示悼唁。遵嘱为数学杂志写了题名,不知可用否?

                                                                毛泽东

                               一九五一年十月二十三日

  题名一式三份,附于信内。在汤璪真追悼会当天,毛泽东派秘书田家英

代送花圈吊唁。

  汤璪真逝世后,夫人张敬之是家庭妇女,家有三子二女,最大的才 15 岁,最小的才几个月,生活无以为继。张敬之无奈之下只好写信向毛泽东求助,反映家庭生活困难,她没有职业,无法谋生,而有关方面又停发了她丈夫的薪水。她在信中还说:从明天起,米也没有了,煤也没有了。要求将五个孩子免费入托、入学,并给本人安置工作。

  毛泽东看了信后,心情十分沉重,他用铅笔在信上画了许多横杠,然后把信批给田家英,指示田家英到北师大看望汤家孤儿寡母,并找师大的负责人谈一次。他说:“汤教授死了,马上停发薪水,对家属又无安置,似不甚妥。办法还是要从师大方面去想,才有出路。” 田家英按照吩咐到北师大看望、慰问汤璪真遗属,调查了她们的生活状况,并与有关方面作了商量和研究,妥善解决了小孩入托、入学等方面的问题。

  当时,同乡好友李介侯也致信毛泽东,请求他对汤家予以帮助。毛泽东复信告知李介侯,信云:

  介侯兄:

  十月十五日来信收到。汤璪真兄家属善后事,已与师范大学当局商妥,予以照顾。此复,顺祝

健康!

                                                                                                                                        毛泽东

                                                                                                                              十一月十八日

  毛泽东还嘱咐工作人员定期接济汤璪真遗属,帮助他们解决生活困难问题。汤璪真之子汤湘森曾多次撰文提到毛泽东与汤家结下的深厚情谊:毛泽东十分关心汤家生活和子女教育问题,在 1951 年至 1965 年长达 15 年的时间里,曾几次派人了解遗属生活情况,请有关部门解决困难。1960 年至 1965 年,汤家有三个孩子同时上大学,毛泽东得知此事,让秘书每年送去 600 元,一直到这三个孩子全都毕业参加工作为止。

  1964 年底,在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期间,毛泽东见到时

任全国人大代表的黎锦熙,又问起汤家的情况。会后,黎向汤夫人和孩子转

达了毛泽东的关心。黎还在自己的记事本上记下汤家子女在哪所学校上学等

情况,说:“以后毛主席问起来,我好向他报告。”

  汤璪真虽然英年早逝,但是毛泽东并没有忘记这位为我国数学界做出重大贡献的老同学,正是在他的关怀和资助下,汤璪真想让子女上大学的遗愿最终得以实现。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