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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钟兴宝口述实录 02

时间: 2019-03-15 热度: 308 来源:

二、我在首长身边工作是赤心忠良的

汤:钟阿姨,您在宋庆龄身边主要做什么工作呢?

钟:主要工作是洗洗涮涮、缝缝补补。这些本来都是李同志做的,我到首长身边后,就全部由我接过来了。李同志是家中的总管,上上下下的钥匙都交给她掌管。到北京后,我还负责信件与报纸的收发,这原来也是李同志负责的。我到了之后,李同志就留在上海家中,没有跟着首长到北京去,她负责看好上海的家。首长在上海与北京两处都有家,每年春节起到6月1日后,首长基本上都是住在上海;每年9月中旬,她就要到北京,住在北京的家中,因为每年国庆节她都要到大会堂开会,还要接见外国人。不过,首长喜欢住在上海。她嫌北京的风沙大,吃的方面也不习惯。

汤:能详细讲讲吗?

钟:可以。每天早上起来,我要为首长梳头。我为她梳头,梳的是我们苏州、上海一带女人喜欢梳的挽子头(即把头发在后脑勺上挽成一团的发髻,此为中国妇女传统的古典发式。笔者注)或者横爱司头(即把头发在后脑勺上挽成一个横过来的“S”状的发式。笔者注)。梳好发髻,洗过脸、上过雪花膏后,我就帮她描眉毛。起先,眉毛是她自己描,直到后来她两只手举不起来了,才叫我帮她描的。有时要外出开会或接见客人什么的,她还要在嘴唇上涂点口红,但也是淡淡的,不注意看看不出来。首长的嘴唇天生很有血色的,很漂亮。首长对自己的外表一向非常注意,就是在家里不出门,也很注意,从一件外套的式样到一块手绢都从不马虎。我帮她梳好头后,有时难免会有几根头发脱落下来,她就叫我全部收在一只空的信封里。首长说人身上的一切,都是爹娘给的,都不能随便丢掉。我每次梳的挽子,她都非常满意,说这才是我们中国妇女标准的发型,还表扬我说:“兴宝你真会做。”首长的头起先一直是她自己洗的,“文化大革命”以后,她年纪大了,才叫我帮忙洗。首长讲,她从没去过理发店,都是自己在屋里洗头。头发洗好后,用吹风机吹干,再搽点发油,像平常一样梳梳。

还有洗衣服。首长特别讲究清洁,衣服、床上的被单、褥子都换得很勤。那时候是没有洗衣机的,全靠一双手洗,所以我平时挺忙的。衣服洗好了,晒干了,还要拿到熨衣间去熨。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首长特别节约,一块手绢都破了,她也要叫我补补再用呢。有时候,首长连衣服也是自己做的。 

汤:您一起做吗?

钟:是的。上海的家里(宋庆龄在上海的寓所。笔者注)有台缝纫机,我就拿这台缝纫机给首长做衣服。平常穿的睡衣,热天穿的单衣,有些在家常穿的衣服,都是我做的。我会做那种琵琶襟的她最欢喜穿的老式衣裳,有的是对胸的,有的是大襟头的。我还会做鞋子,单鞋、蚌壳式的老棉鞋。首长喜欢穿老棉鞋。面料是很好的。首长要出门,她的鞋子总是要做得像点样子。首长对穿的方面比我懂得多,有时候空闲下来,她就和我一起做衣服和鞋子。经常是她在一边教我怎么做,怎么裁剪,我就根据她的意思做。对一些式样比较新的衣服,首长就在一边先画出图样给我看,或是拿出原来的衣服样子给我看,让我照着做。我小时候就学会了绣花,首长经常表扬我手巧,说我到底是苏州绣娘,绣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现在挂在北京故居(指位于北京后海的宋庆龄故居。笔者注)卧室里的那幅鸡心花刺绣,就是当时首长带着我们一起完成的。

汤:首长外出会客时穿的衣服是什么地方做的呢?

钟:她会客穿的衣服都是到外面的公司里去做的。不同季节、不同的会议,穿不同的衣服。有一次在北京开妇女大会,首长要出席,她不穿西式,要穿中式的。我把北京整个东郊都兜下来了,就是寻不着一个合适的裁缝。后来,只好到上海去做了。当时,首长还不知道我也会做这种中式衣服。后来她知道了,就要我为她做。那时候刚到北京,首长就叫我到外面布店里挑点面料回家,自己做。首长要我挑些颜色老式的纺绸回去做。我就在秘书的陪同下一起到北京街上买。可是,外头布店里的纺绸的面料,颜色太多了,我买哪一种才合适呢?我急了,就动出个念头,把店里各种颜色的纺绸都剪一只角下来。一连跑了几家布店,剪了十几种布角样品,再带回屋里,让首长自己挑。这样,首长总算挑到自己满意的面料、做成自己满意的中式衣服了。

汤:钟阿姨,再说说首长每天的饮食习惯吧?

钟:其实,首长每天吃的都是非常简单的。早饭通常吃的是面包,两片面包加一杯咖啡。后来咖啡改为茶了。有时候,她还会叫我或李同志到大街上去给她买大饼、油条吃。午饭与晚饭也和平常人差不多:两三碟小菜,一小碗汤。因为首长有荨麻症(荨麻疹。笔者注),所以她平时只吃鱼和少许的肉,基本上以蔬菜为主。她平时最喜欢吃的是雪里蕻炒肉丝,还有新鲜的河鲫鱼,有时候还要吃些辣椒。为此,后来我在每年立冬过后,总要腌上一两缸雪里蕻,放在冷库里,等腌透后再慢慢地吃。有时候首长会对我们说:“今朝胃口不太好,最好调调口味。”我就和李同志一起在楼上的小厨房里单独为她开小灶。首长吃了,很开心,说:“你们烧的菜我很喜欢吃,平时总是厨师烧,一直是这个味道,由你们来调调胃口很好。”有时候,我要到厨房里亲手为首长做上一两个苏帮菜。我最拿手的是豆腐干炒肉丝,里面再摆些辣椒丝,这道菜也是首长最喜欢吃的。后来,首长到了晚年,嘴里没味道了,就开始吃点像牛肉干、话梅、橄榄等小零食。

汤:首长对厨房里做的一日三餐满意吗?

钟:在首长身边工作,最容易出毛病的就是厨房。有的菜可能淡点,有的菜可能咸点,都不碍事。我跟首长近30年,无论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没有看见她动过肝火,只有“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人家在上海掘掉了她父母的坟墓时,她在房间里流了不少眼泪。那天,我亲耳听见首长在房间里叹气:“真正作孽!每个人都是爹娘生出来的呀!爹娘养了子女,我却连尸骨都保护不了!”

汤:首长平时是和你们一起吃饭的吗?

钟:首长的一日三餐都是我送到楼上去的。首长很忙,每天的信呀书报呀一捆一捆地寄来,有时候我端了饭菜上去,她还在忙。我叫她吃饭,她才吃饭。等她吃完了,我才上去收拾碗筷、盆子。有时候,首长会问我:“兴宝你吃过了吗?”我为了让她放心,就骗她说吃过了。

汤:您后来还为宋庆龄收发过书信什么的?

钟:是的。通讯员呀!我到首长身边后,首长常常叫我送东西到“中福会”去。后来周同志(上海寓所的生活管理员周和康。笔者注)调来后,我就不送了。还有,到了北京后,每天的信呀报纸呀什么的,也都是我从杜述周(宋庆龄的第四任警卫秘书。笔者注)手中接过后,再送到楼上首长手里的。首长有信呀、条子要寄出去,也都是我上去拿着送下来交给杜秘书的。首长的朋友多,客人多,以前周和康没来时,上海家中的东西或信件都是我去送的。有些地方我不认识,她就会写张纸条,让我按着地址门牌去寻。她比较熟悉的几个老朋友的屋里我都去过,像沈粹缜、史良、许广平,不少人呢。还有一个罗大姐(罗叔章。笔者注),她在新中国刚成立时做过首长的秘书。至于北京寓所的东西与信件,一向都是警卫秘书负责开车送去的。北京地方大,保姆没能力走那么多的路去送任何东西的。

汤:宋庆龄对您真信任!

钟:主要是首长对我好。你别看她是一个首长,待我们一点架子也没有,真像自家人,我怎么能不对她赤心忠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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